詠春拳与禅

禅是什么？不可说，不必说，不能说，玄之又玄，不食人间烟火，普通人只知道有禅，却不曾品尝其味。咏春拳是什么？一种相传发源于南少林，后流传于广东一带数百年的拳术，动作简单，舞起来不能虎虎生威，反倒看似柔弱。记得我第一次给朋友“表演”此拳，二字钳羊马一开，他就噗呲的乐了。这两个看起来不相关的事物究竟有怎样的联系？

先来说禅。禅是佛教的一个宗派，而且是中国佛教的，称之为禅宗。学禅为了成佛。佛是什么？佛是佛陀的简称，意思是觉悟的人。觉悟到什么呢？“无上正等正觉”，简单说就是掌握一切真理，拥有最高智慧。佛不是神，释迦摩尼本是浄饭国王子，跟普通人并无两样，只因在菩提树下悟得智慧，成了佛。成了佛，有了觉悟就不是普通人，你看“佛”字，一半是人，一半是否定，这佛是人也不是人。学禅是为了成佛，成佛就是开悟，拥有智慧。那禅是什么？能够启发智慧帮助我们开悟的就都是禅，禅就在我们的身边，我们的生活里，当然也在咏春拳里。

禅宗的特点是“不立文字，直指人心，见性成佛”，人人都具有佛性，只要觉悟便可“立地成佛”。人人有佛性不假，但难点在于如何觉悟？阻碍觉悟的关键在执。执就是一根筋，死心眼。执则迷，迷则不悟。如何破执？破执是很难的，它有三关，“我执”、“法执”、“空执”。首先要破的是“我执”，我执就是执着于我，能破我执是因为世上有法，因为有法，“我由法生”。破了我执就是罗汉。第二步破法执，法执就是执着于法，以为法就是真相，能破“法执”的就是空，“万法皆空”。破了法执就是菩萨。第三步破空执，“空执”就是执着于空，哪里都是空，法是空，空亦是空，空是什么？“非有，非无，非亦有亦无，非非有非无”，“万法皆空”。能破空执就是佛。写到这深感禅宗博大精深，我的身体已被掏空。

在说咏春拳。咏春拳究竟是何人所创，已无法考证。听师父说咏春拳来自佛门，是守护藏经阁的僧人所创，不是个人智慧，是集体智慧。咏春拳与禅好像有了第一个共同点，都是出自佛门。一个人害怕的时候可以打咏春拳，佛门的东西可以辟邪。为什么学咏春拳？强身健体、除暴安良、防身自卫，答案不一而足。现在社会强身健体的方式很多，可以打羽毛球、乒乓球、游泳、跳舞。除暴安良是警察做的事情，社会主义讲的是和谐，和谐社会一切有法律保障。防身自卫当然可以，但也不是最好的方式，最好的方式不是赢得暴力，而是离开暴力。那学咏春拳有什么用？启发智慧，这是我学咏春拳最大的收获，也是我学咏春拳在生活中对我帮助最大的地方。当然这是有前提的，有好的师父，学真的东西。

知识靠传授，方法靠示范，智慧只能靠启发。咏春拳有三套拳，小念头、寻桥、标指便是智慧的来源。小念头我听了四遍，每次都有新的收获。第一次听小念头拳理，大概已经学了将近一年，动作可以达到要求，但不明拳理。听了拳理，浑身瑟瑟发抖，简直可以用震撼来形容。每一个动作背后，竟藏有如此深意。一个日子冲拳从握拳方式、手臂角度、发拳的路线、身体的结构、发力与受力、空间与距离、念头与意念等等，一个简单的动作，有要求，有法度，有应用法，有不变也有变，都在启发智慧，感叹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。

悟道练已，修拳做人。掌握了咏春拳基本手法之后，师兄弟间便开始了“过手”练习。过手是什么？可以理解为自由对打。过手是咏春拳激烈的对抗形式，双方不带护具，你来我往，虽不会下死手，但挂彩也是常有的事情。这样的练习中会产生恐惧、贪婪、焦虑、反应和习惯去对抗，同对手或者说我们的同伴，透过这样的方式，更好的去认识自己。李小龙说；“你和你的对手是一不是二。你们之间有互相依存的关系，你和你的对手共存，然后与他互补，吸收他的攻击，然后利用他的力量克服他”。

法无定法。很多人一开始学拳，总会执着于招式，于是便有了坊间所谓的“绝招”。认为熟练的记住招式，就可以在对抗中一展雄风，若有绝招在身，危机关头反败为胜，一招制敌。但前提是你的对手要按照你的要求来出招，但这是不可能，除非你给了他钱，不然我肯定不相信。一开始学拳或想学功夫的人估计也都曾执着于招式，总想跟师父和师兄多学几招，就如禅宗的“我执”。随着时间的流淌，懂了更多的拳理后，知道咏春拳的方式、要求、依据一切都要遵循法度，招式、动作不是最重要，符合法度才是最重要的。就如禅宗的“法执”。师父馆里九段位中的第九段是空。联想到了涅槃，佛家讲的涅槃不是死而复生，而是超越生死。法度之后，应该是超越法度吧。法无定法，以无法为有法。我也只能是猜，毕竟我没有体悟过那种境界。正如詠春拳的第三套拳“标指”，出自《圆觉经》中的标月指。经云：" 修多罗教 ( 佛教经典 )，如标月指。若复见月，了知所标毕竟非月。一切如来种种言说开示菩萨，亦复如是。"，那便是以后要追求的方向吧。

咏春拳是中国文化，也是教育方式，或者说是成佛修道的法门，它可以启迪人的智慧。禅也是这样，透过渐悟或者是顿悟，启发人的智慧。牛顿在苹果树下，被一颗苹果砸中了脑袋，顿悟出了万有引力定律。牛顿当然聪明勤奋，但也要感谢那颗苹果，苹果砸在牛顿的脑袋上，牛顿才顿悟，启发了他的智慧。禅与咏春拳就像那颗苹果。在日本有空手道、和气道等等，练习的场所叫道馆。道馆是什么意思？即开悟的地方。其实问咏春拳有用或者无用都不是一个好问题。有用无用有什么区别呢，或者说何必执着呢，喜欢就好，享受就好，快乐就好。

传统的功夫亦或是咏春拳都不仅仅是在战场上生死搏杀之术，更是磨炼意志、发展精神、启迪智慧的教育训练。在其可以强身健体、自卫防身的外化功用下，有着传统文化的智慧与先贤思想系统内核，是人人都有必要的接受的教育。

最后，好久未见的一些师兄弟了，没事常回馆里看看。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哲拳国艺广州馆学员  施兴